建元二年,御史大夫赵绾根据儒家所倡导的后妃不得干预朝政原则,奏请汉武帝废除以往向东宫奏事制度。窦太后闻讯后,立刻意识到矛头已直接指向自己,憋在胸中的怒火顿时爆发,怒斥赵绾等人和文帝时的新坦平一样,是用诈术欺诳皇帝,为个人谋取私利,图谋不轨。这些话出自权倾朝野的窦太后之口,便给赵绾等定了死罪,再也没有什么比谋反更大的罪名了,足可以把赵绾等置于死地。刚刚即位而又年轻的汉武帝,既经验不足,又地位不固,对窦太后的淫威,只能俯首帖耳地听从。谁都明白窦太后虽然把火发在赵绾等人身上,实际上是针对汉武帝,自然汉武帝也不会不懂得。
因此,汉武帝对窦太后的旨意面临两种选择:一是抗争,摆脱束缚,按自己的意志行事,但有被赶下皇帝宝座的危险;二是服从,先保住皇位,坐待时机,靠年龄优势,与窦太后进行生命竞赛,避免操之过急而带来危险。最终,汉武帝采釆取了后者,舍车保帅,下令逮捕赵绾及王臧等。这两位积极帮助汉武帝推行新政的先躯者入狱后,自知必死无疑,不忍受辱被杀,决心用自己的生命唤醒汉武帝和朝野众人,不等窦太后下令处决,便一同自杀于狱中,使汉武帝的政治举措,一开始就付出了血的代价。至此,窦太后仍不肯罢休,又逼令汉武帝罢免丞相窦婴和太尉田粉职务,对刚要兴起的儒家政治进行全面大扫荡,使幻想抬头的儒生们遭到血腥棒喝,黄老政治继续苟延下去。
建元六年五月,风烛残年的窦太后,紧握权柄的双手终于撒开,结束了操纵朝政的漫长人生历程。随着她的死去,西汉的黄老政治也画上了句号。笼罩在汉武帝头上的政治阴影消失了,一个崭新的政治局面即将出现,多年受到冷落的儒生们也将大展治国才能,推动西汉政权走向辉煌的高峰。西汉初期,统治者虽然崇尚黄老思想,标榜清静无为政治,但同时也杂用儒术。其具体表现有两点:一是吸收儒生参政,二是鼓励孝悌力田。历来的儒生们,多有积极参政意识,汉初的儒生也不例外,而且对西汉政权的建立与发展,曾起过重要作用。统治阶级对儒生有益于治国利民的政治主张,一并加以采纳,相互为用,呈现儒道法各家主张杂用局面,虽然主流是道家,但其余各家思想也很活跃,较为自由。特别是儒家的德治思想,任何政治力量都无法将其替代或抹杀,其真理性和现实意义,不管统治者的政治主张如何,都会自觉或不自觉地加以实行。
至西汉初年,儒家思想已有三百余年的发展历史,儒生遍及各地,具有广泛的思想影响和深厚的社会基础。儒生参政之后,力倡德治教化,起到转变世风、改易民俗、净化良知等积极作用。是以儒术可使黎民淳厚,兴于礼义,社会稳定,海内股富。刘邦虽有帝王才能,但他不读书,不修文学,而且对儒生持有偏见,与儒家的繁文缛节格格不入。许多儒生好为直言,当面揭短,更使刘邦觉得厌恶,甚至对儒生做出下流侮辱行为。在未发迹之前,曾见到客人头戴儒生帽子,伸手将客人帽子摘下,往里撒尿。自为汉王以后,又常骂儒生为竖儒、腐儒,随意贬毁。但是,对某些有真才实学的儒生,尚能言听计从,加以推崇器重,又颇有尊贤雅量。
早在入关前夕,郦食其去见刘邦献策,他虽很有胆识,擅长谋略,但因是位穷困落晚的儒生,知名度不高,故而刘邦见到他时,漫不经心,很不礼貌,继续坐在床上,使两名婢女为自己洗脚。郦食其看到此情此景,也很不客气,只是略为拱一拱手,不予叩拜,并以教训的口气责问刘邦:“足下欲助秦攻诸侯乎?欲率诸侯破秦乎?接着,刘邦和他对骂:“竖儒!夫天下同苦秦久矣,故诸侯相率攻秦,何谓助秦?”郦食其紧跟着又以教训的口气说:“必欲聚徒合义兵诛无道秦,不宜踞见长者。”①双方经过如此唇枪舌剑对阵之后,刘邦已看出郦食其很有胆识,非等闲之辈可比,后悔骂他是个贱劣如小孩子的儒生,赶忙停止洗脚,起身更衣,请郦食其上坐,表示歉意,愿闻教诲。于是,郦食其先从战国合纵连横经验教训讲起,随后建议刘邦避开攻打秦朝关中要地,夺取关东四通八达、粮草充足的战略要地陈留,并自愿亲往陈留游说县令,使其投降刘邦。若县令不肯归降,可率兵随后攻之,自己为内应。刘邦立即采纳了这个建议,遣郦食其入陈留游说,随后率兵至陈留城下,一举夺取了该城,为入关灭秦打下了基础,树立了信心。故而封郦食其为广野君,奖励他帮助扩大势力范围的功劳,成为第一个受到刘邦重用的儒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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