惠能事实上否定了外在的西方极乐世界的存在,他认为万法由心,净土在内不在外,由己不由人。所谓净土有十万八千里之远,事实上是代表人的十恶八邪炽盛,隔断了自我净化之路。下根迷惑不修,自然离净土遥远;上智自净其意,净土就在身边。心净即佛土净,与所处的方所、户籍无关。因此盲目崇拜西方是错误的,西方人造罪,同样会下地狱,东方人心善,同样超生净土。觉悟者只会关注心地的善恶染净,不会考虑地方的东西南北,而迷惑的人则会愿东愿西,老是在表象上下功夫。
惠能打破了对于西方净土(实际上暗示印度佛教)的迷信,树立了中国佛教的自信。当时印度佛教事实上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,而中国佛教、特别是禅宗正在冉冉上升,中国禅宗的领袖也是整个佛教世界的领袖,中国佛教正成为整个佛教世界的中心和重心,在这种情况下,依然过分崇拜印度佛教是没有意义的。
提升中国佛教的自信心是六祖惠能最大的贡献之一,因为当时中国佛教、特别是普通信徒最缺乏自信,这同样是佛教本土化的根本体现。所谓本土化、中国化,事实上是指外来文化与思想与中国本土文化的相互适应与融合,众所周知,佛教的中国化是外来宗教和文化本土化的一个成功的样板,至今得到广泛的认同和效仿。外来文化必须经过本土化才能生根发芽,茁壮成长。
佛六祖通过提升中国佛教的自信心,促进了佛教的中国化。他将自己的著作命名为《法宝坛经》,表明其为无上法宝,是最高级别的经,这在当时的印度佛教界,也没有人敢于这么做,也没人有这种自信。这绝非一个简单的命名问题,而是向整个佛教世界宣示,佛教的中心在中国,佛教的精神领袖同样在中国,中国佛教大师的作品就是不折不扣的真经,六祖惠能就是那个时代的佛陀,就是现世之佛。
禅宗虽主张“不立文字”,但是禅宗要传播和发展还是离不开文字的。这一转变尤其是到了北宋。随着禅宗教义与学理的深入人心,特别是作为印度佛教输入中国的成功实践,其教派典籍日渐渗入有文化有修养的知识上层人士之心中,从而不可避免地要借用文字来记载与传承。北宋初年的雪窦重显禅师所作《颂古百则》一书,对一百则禅语用诗偈形式加以评议颂唱,开了“文字禅”之先河。
圆悟克勤禅师在此之上编成了数十万言的《碧岩录》十卷。该书的问世,一般视作禅宗从“不立文字”到“注重言教”语言观变化的一大标志,其实圆悟克勤禅师亦是不得不借助文字说禅。佛禅家主张“以心传心,不立文字”,并不是否定语言文字的能指作用,而是力图突破语言文字的局限,不执着于语言文字来理解佛法,即所谓“言语道断,而未始无言。心法双亡,而率相传法。有得兔忘蹄之妙,无执指为月之迷。”值得注意的是,倘若没有语言的中介作用,慧能何由听了《涅槃经》而大悟。
慧能虽不识文字却能悟道,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不要语言文字,只是侧重说明领悟妙理于文字无关紧要而已。慧能大师在《坛经》中明确表示:“直言‘不用文字’,既言‘不用文字’,人亦不合语言。只此语言,便是文字之相。又云:直道‘不立文字’,即此‘不立’两字,亦是文字。”(《坛经·付嘱品第十》)他认为言语就是文字,指出“不立文字”不是不要言语,“不立文字”的实质是不执著于文字,即不被文字所束缚,而不是不要文字。
佛,菩萨事实上,禅宗祖师在接引弟子时,不论是以禅机的方式,还是以棒喝的方式,其中都少不了语言文字的中介作用。翻开禅宗代表典籍《五灯会元》、《祖堂集》、《景德传灯录》、《碧岩录》,其中所记载的禅宗祖师教化弟子的法语、公案,以及所传授的心法,无不以语言文字为载体。难以否认的是,不仅是历代禅师接引弟子,上堂说法离不开文字,即使是佛陀当年在灵山会上“拈花微笑”,传心法给迦叶尊者,—同样说了“吾有正法眼藏……咐嘱摩诃迦叶”等话语。
学佛的人不要小看儒家文化和道家文化,同样,学儒的人也不能小看佛教文化,它们三家,在中国通过两千多年的反复较量,谁也排斥不了谁,终于相互融合,共同形成了中华民族文化的核心。正如今天的西方文明不能轻视东方文明一样,东方文明也不必排斥西方文明,两者都是人类创造的文化精品,关键是在更高的层次上加以融合。
大家知道,禅宗的旗帜是“教外别传,不立文字,直指人心,见性成佛”。由于禅宗在当时没有寺院、寺院经济及经典文献上的包袱,唐武宗灭佛几乎毁坏了全国的寺院和典章文献,但却没有伤到禅宗的一根毫毛;同时,禅宗的方法简捷可行,与传统的儒道思想方法不相矛盾,并能贯穿和深化儒道思想,易为士大夫们接受,有普及性。
六祖坛经,佛,禅宗禅宗本身含摄了佛教的全部精义,有蓬勃的生命力,一个禅者本身就是一粒种子,不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都可以生根、发芽、开花、结果。禅宗的这些特点,较其他诸宗有不可比拟的优越性,遂使它在一千多年的历史中成为中国佛教的主流和主体。
六祖一见五祖时口气就不小:“惟求作佛,不求余物,”直截了当地要求作佛。没有这个气派就不要学禅宗。开始五祖似乎有些小看六祖,一个乡巴佬怎能学佛呢?但六祖己是开悟的人了,所以下语就大不一样。“人虽有南北,佛性本无南北”,这可不是从理论上学来的,而是自己的见地。
我们这些学佛一辈子的,忽如其来时,可能还答不出这种水平。“獦獠身与和尚不同,佛性有何差别?”句句都是见性的话,对此,大家不能等闲视之。要知道,这些话是从六祖发的端,他那时可没有现成套语可以拣 来运用,不像后来的禅八股们,有现公案可循。那些三藏十二部背得烂熟的人,关键时候未必能直截了当地答上这几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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