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皆有七情六欲,这一点连宣扬“四大皆空”的佛家也不否认。但芸芸众生如果沉湎于某种感情中,就有可能使自己陷入心理的泥淖而不能自拔:太高兴,会得意忘形;太忧愁,会“白了少年头”;太悲伤,会有损健康;太气愤,会“怒从心头起”……,况且,感情也是会相互转化的,岂不闻“乐极生悲”的说法?
在人的丰富的感情中,时常发生的莫过于生气。俗话说:“英雄气短,儿女情长。”《三国演义》中就有诸葛亮三气周瑜、司马懿在阵前穿着女人的服装、学女人走路来气诸葛的故事。一个是拥兵百万、驰骋沙场的英雄,一个是运筹帷幄、决胜千里的谋士,“谈笑间,强虏灰飞烟灭”,敌得过雄兵百万,却敌不过“生气”这个心魔,更何况凡夫俗子呢?
上司无缘无故训斥你,朋友见利忘义背叛你,老婆赌气回娘家,儿子考试不及格,炒股票全盘皆输,做生意血本无归,评职称被人挤了名额,分房子没赶上“末班车”……,这一切不尽入人意的事,能不使人生气吗?但如果你能以平常心对待这些问题,忍辱容让,自净其心,就会远离烦恼,泰然处之,得大自在。
唐代有个著名的高僧,大历年间隐居天台翠屏山,此山又名寒岩,所以他自号“寒山子”。寒山子爱好写诗,与国清寺和尚拾得友善而又齐名。他的诗就写刻在山石竹木之上,盈六百首,大多富有哲理禅趣。
一天,寒山问拾得:“世间谤我、欺我、辱我、笑我、戏我、贱我、恶我、骗我,如何处治乎?”拾得云:“只要忍他、让他、由他、避他、耐他、敬他,不要理他,再过几年,你且看他。”
然而,现实生活中,多的是怒目相向、大动干戈者;多的是耿耿于怀、怨怨相报者,又有几人能够像拾得和尚所说的那样去面对生气呢?就连大文豪苏东坡也概莫能外。
苏东坡不仅是一位乐天派的诗人、大文豪、书法家、画家、政治家、工程师,还是个佛教徒、瑜珈术的修炼者。在宦海浮沉、颠沛流离、浪迹江湖的生涯中,谈禅说佛无疑是他应对纷乱人生的一剂良方。“他一直卷在政治旋涡之中,但是他却光风霁月,高高超越于苟苟营营的政治勾当之上”(林语堂《苏东坡传-序》张振玉译),与高僧乃至妓女过从甚密,自得其乐,表现出了绝世的旷达与率真。
苏东坡在贬谪黄州时,结交了好多和尚朋友,其中不乏饱学之士,诸如惠勤和参寥,二人都是诗人学者,颇负盛名。若论风流潇洒、机智捷才,金山寺佛印禅师无人能出其右。东坡自言拈花破颜,无师自通,但在和佛印禅师机锋相交中,他常常落为下风。有一天,东坡自觉开悟到了相当程度,心血来潮,写了一首诗偈,派人送给佛印共赏,偈云:
稽首天中天,毫光照大千。
八风吹不动,端坐紫金莲。
佛印看后一笑,提笔在诗偈的旁边写了四个字:“放屁,放屁!”交给信使送回。谁知东坡看了勃然大怒,这是开悟的偈颂,岂敢骂作放屁!于是,气冲冲地来找佛印论理。孰料,佛印早已在寺中沏好了茶,静候东坡光临。佛印笑脸相迎,说:“好一个八风不动的苏大学士,竟被屁风吹了过来,有失远迎!”东坡顿悟,羞愧难当。
由此可见,要想不生气,不是人人都能够做到的。难怪清人王永彬在《围炉夜话》中说:“神闲气静,智深勇沉,此八字,是干大事的本领。”
佛家把“嗔”(即生气)列为“三毒”(贪、嗔、痴)之一,“嗔心盛于猛火”,从某种意义上说,修持佛法的过程,就是克服嗔恚,使心灵趋于澄澈、平和与宁静,最终达到“真如”境界的过程。诚如希腊哲学家哀皮克蒂特斯所说:“计算一下你有多少天不曾生气。在从前,我每天生气;有时每隔一天生气一次;后来每隔三四天生气一次,如果你一连三十天没有生气,就应该向上帝献祭表示感谢。”
清初有一位学人李绂,著《穆堂类稿》,内有一篇《无怒轩记》,他说:“吾年逾四十,无涵养性情之学,无变化气质之功,因怒得过,旋悔旋犯,惧终于忿戾而已,因以‘无怒’名轩。”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文章,其戒持生气之情溢于言表,不失读书人本色。
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,要知道生气总是难免的。当你面对不如意事,实在气不过时,不妨朗读一首佛教的《正气歌》——
他人气我我不气,我的心中有主意。君子量大同天地,好坏事物包在里;小人量小不容人,常常气人气自己。世间事物般般有,岂能尽如我的意?弥勒菩萨笑哈哈,大着肚子装天地。他人若骂我,当作小儿戏。高骂上了天,低骂入了地。我若真该骂,给我好教意;我若无那事,他是骂自己。吃亏天赐福,让人懂道理。若不学忍让,气上又加气。因气得上病,罪苦无人替。多少英雄汉,因气亡了命。想到死亡时,其事过得去。他人来气我,我偏不生气。一句阿弥陀,万病皆化去。
孔子云:“朝闻道,夕死可矣!”尔后,你会顿觉心中的那股不平之气脱窍而出,风流云散,眼前鸟飞鱼跃,花香四溢,佛光普照,仙乐飘飘,一派欢乐祥和、羽化登仙的气象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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