报众生恩,包括两方面的内容:报他人恩,报除人以外的一切动物的恩。
就我们当下的生命来说,没有世界上所有人的恩惠,也就没有我们自己的生命,这仅就人与人之间互为生存的条件而言。佛教讲缘起,一切事物的产生、发展都是有原因和条件的,一因不能生果,世间万物都处在多种因果相续相连的关系之中,互相依存,息息相关。也就是说,每一事物、每一个人的存在都有其不可替代的独特价值,都是一种和合共生的关系。所谓法不孤起,依境方生,一点水若不使干枯,只有放在大海里才能永久存在。人不独活,因缘而生,只有在他人和社会的帮助下,方能生存。我们每个人之所以能够安居乐业,是因为有无数从事各行各业的人辛勤劳作和密切配合的结果。所以佛教讲自他不二,有恩应报。
如果我们把生命的当下推向遥远的过去,我们同一切众生的关系,就不仅仅是互为存在的条件关系,从无始以来,与我们有关的人真是无法统计。面对芸芸众生,既有我们过去生中的父母,也有我们过去生中的朋友、兄弟等等,所以我们对所有的人,都应看作是我们的亲人,是我们的恩人。
在现实生活中,我们的生活所需,从食品、衣服、房屋,到办公用品、交通工具,都是别人提供的。我们每个人都只能为社会尽一份责任,我们却不可能创造一切。常说“人人为我,我为人人”,值得反省的是:人人都在为我,我是否也在全心全意地为人人呢?能够很好地体会到这一点,做到这一点,就是自觉地报众生恩。
报众生恩还应该从人类扩大到一切动物。这是佛教报恩智慧的独特之处,一般人也很难理解这一点。我国的儒、道两家,还有国外的一些主要的宗教思想,根本没有触及这个问题,讲报众生恩的唯有佛法。
动物的生存和人类的生存是一体的。当今地球,动物种类的大量减少实际上给人类的生存带来了严重的威胁。按佛教的因果观来看,正如每一个人都可能曾经是我们的亲朋,每个动物也同样可能与我们互为亲友。
梁武帝时,就有一位志公和尚,是位高僧,他有五眼六通,前因后果一一明了。某次,一个有钱人家有婚事,便请志公和尚去念经。他一踏进门口,便叹息道:
古古怪,怪怪古,孙子娶祖母。
猪羊炕上坐, 六亲锅里煮。
女吃母之肉, 子打父皮鼓。
众人来贺喜, 我看真是苦!
志公和尚说:真是古怪得很啊!什么事古怪呢?孙子娶祖母。原来当这孙子一出生的时候,他的祖母就有病了,一直到临终时,她还挂念着孙子,恐怕没有人照顾他,“将来谁帮助他成家立业呢?”因此当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时,手还拉着孙儿的手,恋恋不舍地死去了。到了阴间,见到阎罗王,她就痛哭流涕地哀求,说:“阎罗王啊!请你做一点好事啦!我世间的孙儿没有人照顾他,请你让我回去照顾他好吗?”阎罗王慈悲为怀,答应她的请求,说:“好的!你可以回去照顾他。你本来是他的祖母,现在你就回去做他的太太吧!”祖母业不由己,就又投胎到阳世做个女孩子,长大后就和她的孙儿结婚。只是改头换面,穿另一件衣服,大家就都不认识了。但是志公祖师认识,所以说:“古古怪!怪怪古!孙子娶祖母。”
志公和尚又往屋内一望,“猪羊炕上坐, 六亲锅里煮”,炕上坐的,全都是前生被主人家吃了的猪牛羊,而今转变为人,互为亲戚;锅里所煮的肉类,却是主人家前生六亲眷属转世为猪羊的肉啊!
志公和尚又见到一个小女孩正啃着猪蹄,他就说:“女食母之肉。”这女孩的母亲造了很重的罪业,所以托生变成猪了,现在被人屠宰做了美食,所以小女孩吃她母亲的肉。
志公和尚又瞧见院子里,有个男孩子正兴高采烈地敲打驴皮鼓,就说了:“子打父皮鼓。”男孩的父亲也因为造罪,托生为驴,死后被人剥了皮做鼓。可是这小男孩不知是他父亲的皮做成的鼓,只会欢喜地玩耍打鼓。
所以志公祖师说:“你们大家到这里都说大喜大喜,恭喜主人娶媳妇,其实我看这真是苦啊!”众生在轮回里不知报恩,却互相残杀,互相食啖,真是苦不可言!
《大乘本生心地观经·报恩品》,是专门讲报恩的,其中,最令人感动的就是教人要视众生若父母,因此既然知道父母恩重要报答,所以也应该报众生恩:
“善男子!众生恩者,即无始来一切众生,轮转五道,经百千劫,于多生中互为父母。以互为父母故,一切男子即是慈父,一切女人即是悲母。昔生生中有大悲故,犹如现在父母之恩等无差别。”
此经的偈颂说:
有情轮回生六道,犹如车轮无始终。
或为父母为男女,世世生生互有恩。
如见父母等无差,不证圣智无由识。
一切男子皆是父,一切女人皆是母。
如此未报前世恩,却生异念成怨嫉。
常须报恩互饶益,不应打骂致怨嫌。
佛陀在经中所以常常提出报众生恩的这一论题,因佛陀以天眼通亲切的见到众生间的关系密切,是从实证得来的论说,绝不是随便说说的。
凡夫俗子由于智慧力没有达到佛的境界,所以此生不能认识累生累劫的父母。不要说隔世如此,即在现生当中,我们亦常见有这样的事实:人或受到突然极度的惊惧,或受到什么外力的打击,或由高处仆跌而受到过度的震惊,致脑神经受到损伤,而失去了记忆力,对直接亲属或朋友,都已不再认识。像这样的情形,可说是很多的。如果隔一世或若干世,自然见面不相识了。
佛经中说:“罗汉有隔阴之迷,菩萨有出胎之昏。”一个菩萨行者,死后转生人间,尚且是昏昧的;一个证果罗汉,转生应化人间,亦暂忘失过去。不过,他们与凡夫所不同的是:一遇到机缘,略为予以点醒,立刻就可恢复记忆,这就是所谓的“宿世通”。我们凡夫,生而死,死而生,生生世世,改头换面,自然互不认识。
佛经记载中,最能体现佛教报众生恩思想的,是足以感天动地的释迦牟尼佛的在前生中舍身饲虎的故事。
据《金光明经·舍身品》、《贤愚经》、《菩萨本生鬘论》等经典记载:
在很古远的时候,有一个大国名叫大车国。国王有三个太子,第一太子叫大生,第二太子叫大天,第三太子叫大勇。
一次,国王到城外山林里观景游猎,三个太子也随同前往。进入深山后,国王在竹林中休息,三个太子继续向前游行。他们向前行了一段,在路边发现了一只母虎生下七只小虎。小虎生下好几天,由于母虎找不到食物,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了。
大太子说:“七只小虎围绕在母虎身边,母虎无法出去寻找食物,饥饿所迫,说不定会吃掉她亲生的小虎。”
二太子说:“太可怜了,这只母虎和她的小虎不久就会死去,我们有什么办法,可以济救它们的生命呢?”
三太子听后,心里想道:“我从有生命以来,在千万次生死轮回中,生命白白地遗弃腐坏,未曾得到任何益处。今天为什么不舍身布施给这些老虎呢?”
三位太子一边议论,一边观看,在母虎和小虎身边徘徊了很久,都无济救的办法,就舍弃众虎向前去了。
三太子一边向前行,一边自思:“如果我舍弃生命,成此善业,就会成为生死大海中一只普度众生的航船。如果布施此身,就会抛弃无数种痈疽恶疾,千百种恐怖畏难;如果不施舍,就是此生命存在,将来也会腥臭不净,筋骨支解,令人厌恶。因此,我应当将此生命布舍众生,用来求得无上完美的涅槃之乐,永离忧愁悲伤,无常苦恼,百福满身。若能得到一切佛道智慧,再布施于一切众生,使他们也得到永生的快乐。”
三太子想到此处,兴奋激动,产生了巨大的勇气。慈悲的誓愿充满了心间,决心以身饲虎。但他又害怕二位兄长看到后会阻拦他舍身施虎的善行,为了支开二位兄长,就对二位兄长说:“请二位哥哥先回宫,我随后就到。”
二位兄长向前去后,三太子又顺着原路很快地跑到山林中,来到饿虎爬卧的地方,脱去身上的衣服,挂在竹枝上。然后来到饿虎身边,俯身投地,躺在饿虎嘴下。三太子舍身饲虎,可饿虎已觉自己无能为力,不敢吞食太子。
太子看到饿虎不敢吃他,就爬上高山,从山崖上跳下,投身到饿虎嘴下,可饿虎还是不吃。太子发觉饿虎已经饥饿过度,连吃肉的力气也没有了。又找来一根干竹刺,用竹刺刺破咽喉,使鲜血流出来,让饿虎吸吮。
此时,大地剧烈震动六次,如像狂风掀起的海浪,汹涌激荡。太阳失去了光芒,如像阿修罗遮天蔽日一样。不久天上纷纷飘下鲜花香粉,缤纷乱坠,落满竹林之中。天界的各天王天神,一齐称颂歌赞。
饿虎闻见血腥气味,开始舐吸太子脖颈上的鲜血。饿虎吸食太子的鲜血后,有了力气,就把太子的血肉全部吃尽,只剩下了骨骸。
两位兄长久等,不见弟弟回来,心中着急不放心,就返回原路去找三太子。当他们找到老虎爬卧的地方,只见弟弟已被饿虎吞食,只剩一堆残骸。二人见此残景,痛不欲生,举身扑在骨骸上,悲伤嚎哭,昏迷了过去。过了很久,才慢慢苏醒过来,悲泣悔恨,慢慢地舍离弟弟的尸骨,打马回宫报信。
当太子舍身饲虎时,王后在深宫高楼上午睡,梦中梦见各种不吉祥的事:乳房被人割掉;牙齿全部脱落;得到了三只小鸽子,一只又被老鹰叼去了。
王后从梦中忽然惊醒,只觉两面乳房的奶汁直往外流。
此时,有一个宫女听到外面的人说:“小王子不见了,哪儿都找不到。”
宫女马上入宫把此事告知了王后。王后听后,忧愁悲伤,泪盈满目,立即去找国王,对国王说:“大王,我们最心爱的小王子不见了!”
国王听后,悲愁哽噎地说:“真苦啊,我心爱的小儿子,你怎么能不见呢?请夫人先回宫,不要过分忧愁悲伤。我立即下令召集各位大臣和全国人民,马上全部出城,分散寻找。”
过了没有片刻时间,一位大臣前来向国王报告:“听臣民说,只见到了两位大王子,小王子至今没有找到。”
紧接着第二大臣和两位太子悲伤哭泣着来到国王面前,把小王子舍身饲虎的事向国王诉说了一遍。
国王和王后听说后,悲伤痛苦,不能自胜。国王和王后立即乘车一同来到太子舍身饲虎的地方,只见太子遗骨狼藉不堪。国王和王后当即昏迷倒地,什么也不知道了。
随从使者急忙用凉水泼洒国王和王后的身体,国王和王后才慢慢苏醒过来。此时,王后头发蓬乱,遍地爬滚,如像活鱼落地,又像乳牛失去牛犊一样,同大太子和二太子一起悲哀嚎哭。
随后,国王和王后命令使臣收拾了太子残骸,焚烧火化,修建了一座高大的舍利塔。从此以后,国王、王后,国内臣民经常礼拜供养。
佛对阿难说:过去之世的大勇太子,难道是别人吗?就是今天说法会场中的我。过去之世中的国王,就是现今我父王净饭王。王后就是现今我母摩耶夫人。大太子就是弥勒菩萨。二太子就是文殊菩萨。那时的饿虎就是现今姨母波阇波提。七只小老虎,就是现今的弟子目连、舍利弗和娇陈如等五比丘。
清代高僧省庵大师在《劝发菩提心文 》中说:“今之披毛戴角,安知非昔为其子乎?今今之蠕动蜎飞,安知不曾为我父乎?”
佛教认为,在人趣以外的五趣——地狱趣、饿鬼趣、畜生趣、阿修罗趣、天趣中,不论哪趣,都有我们的父母。以畜生趣来加推论:披毛戴角,是指猪马牛羊等家畜,老虎、豹子、兔子、老鹰等野生动物等亦属于此。我们不要把它们看成与自己一点没有关系,说不定就是某人过去的儿子或女儿,所以说“安知非昔为其子乎”。蠕动,指爬行动物;蜎飞,是昆虫蝼蚁之类。这些,看上去虽是微小的生物,但又怎知它们在过去累生累劫中,不曾做过我们的父母?所以说“安知不曾为我父乎”。诸如此类的事情,在佛法因果律中,举不胜举。
现代工业文明之所以走到破坏自然环境和生态平衡这一步,其根本原因在于如下两条:一条是人类认为自然界是与人类不同的另一个世界;忘记了自然界也是保持一定规律的生命存在,在本质上是与人类相互联系的。另一个原因就是,人类认为自己最高贵,理所当然地要征服其他生物和自然,使其为人类服务。这种思想深藏在现代思潮的底部。佛教当然是尊重人的,而且也承认人类的难能可贵之优势,“人身难得”,人最具有开悟的可能性、能动性,但是也主张人类以外的所有生物都具有佛性。而且,佛教最大的特质就在于对万物的慈悲。佛教认为人的身体是在与他周围的物质有机关系演化中而形成的,人受到了万物的恩惠。因此,佛教教导人们要正确地认识自己所受到的恩惠,自己要为环境和其他生物作出贡献,这才是正确的生活态度。这种思想正是佛教制定最根本的一条戒律“不杀生戒”的基础。人处于比其他生物界优越的地位,所以,人不应该是对生物界漠不关心的压迫者,而应当作为善良的保护者,对所有生物予仁慈。
《梵网经菩萨戒》中说:“若佛子,以慈心故,行放生业。一切男子是我父,一切女人是我母,我生生无不从之受生,故六道众生皆是我父母,而杀而食者,即杀我故身。一切地水是我先身,一切火风是我本体,故常行放生。生生受生,常住之法,教人放生。若见世人杀畜生时,应方便救护,解其苦难。常教化讲说菩萨戒,救度众生。” 报众生恩的一个简便易行的途径就是放生,把处于刀俎之间或囚笼之中的动物解救出来,让它们回到大自然中自由自在的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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